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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马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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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马上(六)

    困住了霍休,无花从霍休的小楼之中出来。他志得意满,只觉得自己已经要将这偌大的青衣楼掌握在手中。

    只是无花没有想到,当他刚刚走出霍休的小楼中的那一刻,迎面向他而来的竟是一柄剑。

    无花生平应该没有见过这样快的剑,在剑光乍起的瞬间,他几乎以为只是天际之中的一道惊雷。可是此日无风无月,本就不该有这般浩荡惊雷。

    幸而他身体的本能还在,哪怕无花毫无预料,但是在直接对上这一柄剑的时候,无花他还是下意识的后仰。虽然有些狼狈,但是却还是堪堪躲过了这凌厉剑锋。

    雪白的僧衣擦过铺满了落叶的地上,荡起了一片尘埃,在僧衣上也留下了丑陋的土黄的痕迹。

    而年轻的僧侣洁白如玉的面庞上,也因为这一道忽如其来的剑光而绽开了一道血痕。剑气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划破他的皮肤,有细小的血珠滚落,落在洁白的僧衣上,就宛如朵朵桃花盛开。

    剑底桃花,分外妖娆。

    无花只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刺痛,他抬手拂去脸边的淡淡血痕,转而迎着那一剑刺来的方向望去。而后他便看见一个白衣剑客,那人长身玉立头顶一顶檀木发冠,手中一柄乌鞘长剑,除此之外周身再无多余饰物。可是这人站在那里便是光华内敛,贵不可言。

    迅速收拾了自己的一身狼狈,无花便又是那个得道高僧的模样。他低眉敛目,冲着手中持剑之人深深施了一个佛礼,低声道:“阿弥陀佛。”

    若非是得到了自己手下传递上来的消息,叶孤城也不相信这样一个目下无尘的僧人,居然会干那种窃取他人劳动成果的勾当。

    若是搁在平日,这种蝇营狗苟叶孤城自然不会理会,可是这一次牵扯到了叶倾阁,叶孤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便一早在霍休的小楼之外等候,只等着无花出来的那一刻。

    其实叶孤城也并不是当真不知道他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也只是不忍心那姑娘的一番打算落空罢了。毕竟这些时日以来,叶孤城亲眼看着叶倾阁为围剿青衣楼这件事情弹精竭虑。

    青衣楼号称有一百单八楼,虽然这数量未必确切,但是却可见青楼势力在中原盘根错节,想要将之连根拔起是一件何等不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有花家以及朝廷从中暗中协助,但是对于叶倾阁来说,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贸然对上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还是有些吃力。

    叶孤城在旁边看着叶倾阁的“排兵布阵”,他肯定若是假以时日,哪怕只是三两年之后再让叶倾阁对付霍休,那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时不我待,这世间并没有所谓“如果”,商场如战场,最是煎熬心智,叶倾阁能做到就只有尽力而已。

    只是这姑娘到底江湖经验甚浅,她一心一意对付霍休,却没有提防周围那些对霍休的青衣楼同样虎视眈眈之人。叶孤城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却没有和叶倾阁直接言明,而是让人守在霍休身边,以防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当时叶孤城之所以没有跟叶倾阁说,是因为他新生恻隐。叶孤城只觉得这小姑娘如今已经够累了,他没有必要让只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给她徒增烦恼。

    索性有他盯着,总也出不了乱子。

    当时做下这个安排的时候,叶孤城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却没有想到当年有人要钻这个空子。

    若是在这件事情上让人捷足先登了,恐怕那姑娘会不开心吧。叶孤城这样想着,便在接到消息之后,不受控制的来到了霍休的小楼外。

    这世间所有的心动大概都是如此——因为不忍心另一个人的努力落空,所以便会出手相助。

    这是每一个人最寻常的同理心,只是这种同理心在叶孤城面前却又显得那样的不同寻常。毕竟他是叶孤城,在此前的人生之中,叶孤城除却他手中的三尺青峰和白云城之外,还从未有对另一个人、另一桩事如此上心的时刻。

    无花从来都知道自己拥有一张迷惑他人的好皮相,而且他只要披上一张伪善的面皮,在男男女女面前就都无往不利。

    寻常时候,无花他念一声佛号,对面的人态度总会软化三分。可是这一次,他仔细的观察着自己眼前的这个白衣剑客,发现对方似乎并不买账。

    无花在中原中虽然也有自己的势力,但是他到底身居少林寺,所以在消息来源的方面就比其他的师兄弟要略逊一筹。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师妹身边出现了这样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并不认识叶孤城是何人,所以无花索性率先开口询问道:“不知阁下何人?可是小僧多有得罪?”

    叶孤城在中原的势力范围不可谓不深,消息来源也不可谓不广。然而他纵然再是手眼通天,也无法探查到叶倾阁的整个师门中的情况——事实上,不要说探查清楚叶倾阁整个师门之中的情况了,便是知道叶倾阁师承何人,对于叶孤城来说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因此叶孤城并不知道无花其实和叶倾阁还有那一层师兄妹关系,只当这人是厚颜无|耻想着钻空子罢了。白云城的这位少城主目下无尘,最是见不得品德上有残缺之人。无花德行有失,因此对待无花的时候,叶孤城也就没有多少客气。

    听见无花的问话,叶孤城也没有和他再多言语,只是冷声道:“你不动霍休,我不动你。”

    无花这人看着是一副温和脾相,可是内里却是桀骜不驯。他天资聪颖,拜入夜帝门下的时候,虽然夜帝他老人家也刻意磋磨过无花一阵,想要磨一磨他的性子,但是无花之人骨子里的骄傲却是磨损不去。

    这样一个骄傲到有些自负的人,自然不可能只因他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了自己之前的计划。更何况虽然叶孤城方才那一剑之威的确厉害,可是无花自觉和他也有一战之力。如今乾坤未定,无花又怎么可能会对叶孤城说的话言听计从?

    既然对方来者不善,那么无花也没有必要摆出一副平和润的样子了。他收敛了脸上的温柔笑意,转而在目光中带出了三分冷色。

    叶孤城少言寡语,说话的时候能说三个字绝对就不会说第四个。所以他说“你不动霍休,我不动你”这话的时候的确是最简单明了的表明了他的意思,然而却给了其他人很多曲解他的空间。

    这个时候撕开了一张伪善的僧侣外皮,无花袒露出了他刻薄的本性,冲着叶孤城扬起了嘴角无花,面上带上了几分嘲讽:“方才看阁下剑招,还以为是哪位不世出的高手,如今看来,不过是霍休门下的一条走狗罢了。”

    无花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人跟霍休没有丝毫关系。他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有意激怒叶孤城。因为无花悉知愤怒会让人做出错误的选择,高手对阵的时候,愤怒也会成为插入自己胸口的一柄利剑。

    如果今日一战不可避免,那么无花总要为自己营造出最有利的环境。

    听了无花的话,叶孤城面上却没有丝毫愤怒的神色,他只是这样平静的望了一眼无花,而后说道:“你不该碰她的东西。”

    “谁?”叶孤城这话说得无头无脑,哪怕是无花也不知从何接起?只是他听叶孤城言语之中似乎提到了另一个人,因此便有些好奇这个被叶孤城刻意提及的人的身份。

    “你个大秃瓢坏的很!”

    无花面上的疑惑还没有散尽,叶孤城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的抬眼望向了他的身后。

    此时此刻,无花忽然感觉到自己脊背上窜上了一股凉意,让他下意识的便向身旁一闪。果然,随着耳边一声暴喝,一道猎猎长鞭也像毫不客气的向他席卷而来。

    方才叶孤城的那一箭,虽然凌厉却主要是为了拦住他的去路,并没有想真正伤他。而这一鞭却是分量十足,划破空气的时候,似乎就要连周遭的空气都被带出了一股火气。

    这一次某人的小黑手是绝对没有留情的。

    已经习惯了这样忽然从天而降的鞭子,无花躲避的同时甚至还有闲心从这长鞭带起的□□味儿之中分析一下他师妹如今是何等的怒气。

    他们是兄妹之间这样互相坑害已经习惯了,只是无花却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是有一个男人为他师妹出头。

    有些狼狈的在另一旁站定,无花的目光在叶倾阁与叶孤城之间来回逡巡。眼下这两人都是目光清明,面对他的打量也没有丝毫闪躲的意思。只是这般清淡如水的关系,却还是让无花挑了挑眉。

    叶倾阁却没有给他打量太久的机会,手中还握着自己的鞭子,叶倾阁对无花冷笑了一声:“我要给师父写信!”

    此言一出,白衣僧人面上如玉的表情终于有了开裂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