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小说网 > 良宵渡 > 第109章 鲲鹏斩

第109章 鲲鹏斩

千千小说网 www.qqxiaoshuo.cc,最快更新良宵渡 !

    沐青辰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三小姐坚贞不渝,沈炼一定会来涟城让她瞑目的。”

    龙希风深目含义重重,沉默走开不再说话。

    宣离帝一众启程时,马队上空忽然传来鸟雀的鸣叫,龙络掀开车帘抬头寻去,“雀儿,雀儿!”龙络朝翠雀不住的挥着手,可翠雀只是在上空盘旋,却没有落下的意思。

    “是龙筱的鸟?”沐青辰眯眼看着。

    “筱儿从小养到大的。”龙络鸣起哨音招呼着翠雀,“筱儿不在了,我要把雀儿带走。”

    哨音响起,换做往日翠雀早已经朝龙络飞去,可今天,翠雀听见哨音却远远的飞开,飞过龙府连绵不绝的屋檐,朝着南方不见尽头的密林振翅飞去…

    夏族,密林

    龙筱跟着夏夷欢走了半日,她虽然也不是足不出户的深闺贵女,可徒步大半日也是累得不轻,一日多才吃了几个果子,龙筱早已经饿的直不起腰来,但也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不争气的模样,咬牙拖着沉重的步子跟在金磐身后,硬是没有哼哼一声。

    金磐不时回头去看,想着这个龙家千金什么时候才会一屁股倒地不起,见龙筱一撑到底的决心也是啧啧称奇,再看她脚上的缎鞋已经被荆棘刮破,怕是已经伤了脚也说不定。金磐略加思索,快步追上最前面的夏夷欢,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夏夷欢顿住步子,转身朝龙筱走去,黑衣暗卫却没有停下,仍是队列有序的快步走着。龙筱抬头见夏夷欢走向自己,赶忙挺直身子生怕被他看出什么。

    夏夷欢俯下身子,龙筱才要退后已经被他按住脚踝,疼的痛喊了声,夏夷欢掀开她的裙角,只见她的缎鞋底早已经被荆棘划破,脚踝处也是血迹斑斑被刮伤了不少。

    “走不了就吱一声,死撑着做什么?”夏夷欢蹭去手上沾染的血迹,抬眼看着龙筱。

    不等龙筱开口,夏夷欢已经一下把她横抱起来,就像在冰窟里,把她从冰面上抱起那样。龙筱又饿又累,也真是走不动了,可被这狼一样的男人搂抱着也是大气也不敢喘,正心慌的档口,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噜叫了起来,龙筱连着手脚都臊红一片,哭丧着脸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夏夷欢低低笑了声,将怀里的龙筱又抱紧了些,“就到了,那里有热汤,有热菜,管你饱。你龙筱自小哪有吃过苦头,想不到跟着我的第一日就受了那么多委屈。不会有下次了,这是我答应你的。”

    龙筱揉着衣角也不应他,夏夷欢怀抱着她轻盈的身体,却如同抱着世上千金不换的珍宝。

    约莫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密林像是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阔,连绵不绝的绿山草地,还有大潭的湖水一一映入眼帘,燕国虽然还不到五月,可南方已经先一步入了初夏,山野草地里满是斑斓盛开的花朵,引得蝴蝶扑翅,鸟雀欢鸣,仿若人间仙境一般。

    ——檀幽谷…

    龙筱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炼带自己去的檀幽谷,那个隐秘的谷底,也是和这里一样鸟语花香,如梦似幻。

    “檀…檀幽谷…”龙筱痴痴低语。

    “什么?”夏夷欢贴近龙筱的唇,“你说檀幽谷么?那是什么地方,你去过?”

    龙筱咬唇垂下眼睫,夏夷欢隐约感受着她身子的颤抖,低声道,“我去过很多地方,没有一处比得上这里。你口中的那个檀幽谷,也一定比不上。”

    龙筱从龙希风嘴里听到过不少关于夏族的描述,她也从不信燕国人关于这个蛮夷之邦的传闻,夏夷欢冷酷莫测,金磐鲁莽狂放,玉修罗神秘妩媚…但他们都不是残暴血腥的人。尤其是当她自己踏入这块土地,这样的地方怎么也不会养育出嗜血好战的子民。

    龙筱絮絮的想着,顶了顶夏夷欢的臂膀道,“放我下来。”

    夏夷欢听在耳里却没有松手,他贪恋上这种感觉,霸占着自己钟意的人,她却对自己奈何不得。

    金磐擦了把额头的汗,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朝这边走来,揉眼一看,金磐扭头急喊,“欢爷,昆将军来了。”

    ——“昆…展?”龙筱脱口喊出这个名字。

    “不是昆展,他叫昆鹏。”夏夷欢放下龙筱,转身迎风道,“他多年前到过你们龙家,化名昆展做了你家的金刀护卫,你大姑姑甘愿与之私奔的人,就是他。”

    昆鹏步步走近龙筱的视线,龙筱大眼迎着日头有些看不大清他的脸,他身材高耸魁梧,如果说夏夷欢是一头狼,那眼前的昆鹏就是一只野豹,浑身满是血腥煞气的野豹。

    龙筱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几步想把他看的清楚些,金磐扯开她的臂膀,“三小姐,你还是离他远些,昆将军,可是会吃人的。”

    金磐话音才落,昆鹏已经到了他们跟前,见夏夷欢带回来一个女人,昆鹏凶悍的脸上满是怒意,再看他两手空空身上连颗血沫子都没有,更是怒火中烧,伸手就要去摸腰间的佩剑。

    ——“昆将军息怒!”金磐慌忙单膝跪地,“息怒。”

    “你是什么人!”昆鹏喘着粗气瞪着龙筱,这个陌生的少女生了一张他似曾相识的脸,黛眉悠远,星眸明亮,唇红齿白,清瘦窈窕,她梳着自己熟悉的弯月发髻,她如果笑起来,一定也是眼如弯月,明丽可人。可她没有对自己笑,她大眼直直的注视着自己,清澈的瞳孔里竟藏着怨恨恼意,“你是什么人!”昆鹏俯身逼近龙筱。

    龙筱恨他害了龙怡悠半生,也不怕他的来势汹汹,顶着嗓子道:“你就是昆展?”

    “昆展?”昆鹏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有人对自己喊出这个名字,他狠狠瞪着龙筱,像是要把这个陌生的少女看穿,“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

    龙筱毫不示弱道:“你害了我大姑姑半生,还怕我知道你名字么?”

    ——“你大姑姑?”昆鹏惊在原地,“你是…你是,龙…”昆鹏大手用力扯住龙筱纤细的手腕,青筋凸起扯的龙筱的骨节吱吱作响,龙筱疼了喊了声,却怎么也抽不出手。

    夏夷欢箭步上前按住昆鹏的手背,低声道:“她是龙怡悠的小侄女,龙三筱儿。”

    ——“龙筱…”昆鹏没有松手,狰狞的脸贴近龙筱紧蹙的眉头,他要看清这个少女,这个龙家的女儿,龙筱和龙怡悠长的有几分相似,都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灵动眼睛,瞳孔黑亮宛如镜湖,鼻尖圆润俏皮,红唇鲜嫩,昆鹏似乎看见了二十年的龙怡悠,大眼闪动着冲他婉婉一笑,大眼顿时如月牙一般可人,让人永远也不会忘怀,“龙筱!你是龙戎的女儿,你是龙筱。”

    昆鹏粗粝的手掌霎时松开,迅雷般勒住龙筱的颈脖,龙筱始料不及,一口气没提上来,粉脸一下子煞白一片,拍打着昆鹏的手努力挣扎着。

    ——“昆将军!”夏夷欢伸手去拉昆鹏,却被昆鹏一掌推开,“别伤了她。”

    昆鹏又使了些力气,龙筱软软的垂下臂膀,眼睛都失了神采像是快要断气的模样。

    夏夷欢顾不得许多,一拳击向昆鹏的手腕,昆鹏骤然松手,龙筱剧烈的喘上气,咳喘着滑倒在地,瞪着昆鹏说不出话来。

    “昆将军。”夏夷欢挡在龙筱身前,“你不能杀龙筱。”

    “龙家除了怡悠,个个都该死。”昆鹏怒视着龙筱吼道,“都该死。”

    “龙筱自懂事起就陪在龙怡悠身边,我进过龙府,亲眼见龙筱对这个大姑姑无微不至,龙怡悠只认这一个小侄女,要是没有她,龙怡悠这些年日子怕是更加难过。昆将军要是真杀了龙筱,等龙怡悠恢复神智,一定不会原谅你。”夏夷欢坚实的身体牢固的挡在龙筱前头,像是天塌下都会替她挡着,利剑穿心也不会让开。

    “龙家害怡悠至此,一个女儿待她再好也是远远不够偿还。”昆鹏直瞪着夏夷欢道,“你让开,是不是要我连你一起杀。”

    “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了她,包括昆将军。”夏夷欢一字一句缓缓说出,金磐直愣愣的站在边上,后背的薄衫早已经湿漉漉的黏在了身上,额头上的冷汗滑到了鼻尖都忘了去擦。

    “不会让任何人伤了她?”昆鹏重复着道,忽的大笑出声,阴狠的打量着夏夷欢冷酷却深藏温情的鹰目,顿悟道,“我早该想到的,夏夷欢,什么瞒住冰窟之谜是为了兵不血刃杀了宣离帝,你,分明就是包藏私心。你是为了你身后这个女人,你两手空空没有带回宣离帝和龙戎的首级,却只带回了龙筱。夏夷欢,你爱慕龙女弃夏族大计于不顾?你想死。”

    金磐腿肚子一软跪在了地上,哀声道:“昆将军,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昆鹏理也不理金磐,手心摸向腰间的佩剑,瞬时拔出青光熠熠,剑锋直指夏夷欢的咽喉,离着他微动的喉结不过半寸,“你想死!”

    夏夷欢面对着寒气逼人的剑锋也没有丝毫畏惧,指尖轻轻推开剑刃,轻声道:“昆将军,你是神武大将军不假,可我也是族长亲封的将军,你这样拿剑指着我…不太好吧。”

    昆鹏冷笑道:“你善战勇猛不假,可你已经包藏异心就要对夏族不利,就算我杀了你,族长也无话可说。”

    “这是我的地方,昆将军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杀了我?”夏夷欢挑眉一笑,就像在苍都和沈炼比武时那样,沉着淡若,仿佛还未出剑,就已经看到了必胜的结局。

    他身后的龙筱是有些怕的,就算有夏夷欢无惧的挡在自己前面,她还是怕疯子一样的昆鹏不顾一切的杀了自己。龙筱在涟城长大,过惯了惬意安逸的日子;就算陪姐姐去了苍都,宫里人敬畏龙女,多少也会避让顺从着她,就算瑛贵妃再跋扈,也不可能把龙女逼出皇宫,更不敢谋了她们的性命,何况,还有沈炼一直在自己身边。

    龙筱不知道夏夷欢到底能不能救下自己,夏族荒蛮,眼前的昆鹏像一头癫狂愤怒的兽,随时会把自己撕裂吞吃,连骨头都不剩。

    昆鹏的剑没有再更近一步,深目含义叵测的对视着笃定的夏夷欢,又幽幽向下看着倒地的龙筱,定格在她腰间坠着的狼首木雕上。

    ——“那是你家族的徽牌。”昆鹏冷笑了声,“看来你早就送给了龙筱,你一早就和大燕,和龙家勾结,夏夷欢,你好大的胆子。”

    夏夷欢没有躲闪他逼视的眼睛,唇齿轻张道:“当年昆将军要是可以带走龙怡悠,不也会把她带回夏族?我又为什么不可以把龙筱带在身边?昆将军是过来人,我的心思,你该最懂。”

    ——“你!”昆鹏被戳到痛处,手腕一个使力剑锋直朝夏夷欢咽喉急进,剑气刚烈,虽然在毫发间猛的顿住,可还是在他颈边划开一道血痕,细密的血珠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