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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就如同元始意料之中的一般。
他主动将西方式势力引入东方的事情,绝对是纸里包不住火的。
而这件事情一旦隐瞒不住,首先要炸的恐怕就是他那好弟弟通天。
果不其然。
当云霄兀一将阐教赤精子、慈航两位嫡传弟子带领西方副教主药师前往人族部落,并为之担保收下当今人族共主喾之子为徒的事情传回金鳌岛她师尊耳中,原本正在桌边饮酒的通天二话没说直接就掀了桌子。
“呵呵,好、好!好!!”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冷笑之声,通天靠在软垫上没起来,就这么连道了三声好。
原本正抱着酒坛要进门的水火童儿一听自家老爷如此笑声,当下就被自殿内隐约漫出的圣尊威压吓得腿软。他不敢只身进门,想了想后,放下酒坛撒腿就往多宝的住处跑。
门内,通天此时没有心思去搭理一个小小的道童。
他举起手边的酒坛,大口大口地喝着其中的酒酿。色泽清澈如水般的烈酒因酒坛倾斜角度过大而快速淌出,有些呛进了通天的鼻腔之中,也有些滑入了他的眼睛里。
在举起酒坛的那一刹那间就摒弃了自身法力。
此时的通天身体的反应自然也就与普通人差不了许多。
将酒坛甩在一边摔了个粉碎,通天伏在软垫旁边狼狈地咳嗽着,分不清是酒还是泪的液体顺着他脸颊鬓角“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打湿了他面前一片布巾。
眨了眨通红的眼睛,通天捂着脸,一边咳嗽一边笑。
二哥啊二哥,你到底还能做到何种地步?
心脏就像是被谁攥在了手里,肆意地揉捏撕扯着,令他痛到几乎无法呼吸的地步。
通天笑着笑着,那声音就变得几近哽咽——他本来想,二哥不愿意见他,他就不去见。他这样捱着日夜不断的思念,一面是为了骨子里的骄傲,一面又是为了心底那隐约的怯懦。
通天一直一直想见元始,又怕见元始。
他因为爱而想见,同时又为了爱而不愿意见。
而他所不愿的、所畏惧的根源,就是元始口中那利得像是刀子一样的话语。
每一次每一次,都会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撕扯得千疮百孔。是,他承认,他与元始之所以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错绝不是仅在元始身上。但是,比之即使说一句话都要现在脑子里过上几十遍的元始,性格直率的通天才是更为坦承的那个。
同时,没有如元始一般额外记忆加成的通天,也是那更容易受伤的一个。
原本,通天以为元始的话就已经足够他痛了。谁曾想,他二哥如今竟是连话都懒得放了,直接拉着外人要来排挤他。
二哥啊二哥,你果然是好狠的心、好狠的手段!
扣住软垫旁边地下青砖的手指缓缓收紧,指甲在砖面上划出刺耳的“吱嘎”声响。通天撑着身子微微喘息,一双微红的眼睛之中神光闪动——不,不行。
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足以让他放弃这段恋情。
通天有些踉跄着站起了身,咬紧了牙,眸子里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决然之色。他就不信,这世上就真的没有能治了他二哥的存在!!
“所以,这次是为了什么?”
坐在元始对面,老子压抑着心底的怒火,缓缓开口,以很轻的声音这么问道。
“……我自有考量。”面对着上门质询的兄长,元始修长十指在长袖的笼罩之下交叠,下意识地放置在自己小腹的位置上。他微垂睫毛,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地想道:‘啊,他家小弟这次看上去倒是有些进步。至少没有如同以往那般不管不顾地直接打上昆仑山,还知道让长兄来打头阵……’
“既如此,那边无甚可说的了。”
没有得到任何的答案,甚至连敷衍都没有。
老子目光一寒,终于压不住心头的火气,冷笑一声。看那样子,几乎是破了自己万千年来苦修的忘情之道——两个弟弟,一个赛一个的不省心,一次次的出格行为无一不是压着老子的底线踩。有些时候,老子都觉得元始通天这是存了心想搅了自己的修行。
本来他都已经慢慢习惯了元始和通天时不时地就闹场事儿。
但这一次……元始实在是太出格了。
老子虽修忘情之道,心思却是一贯比通天敏锐的。
如果说通天看到的只是元始联合西方准备打压他,那么老子就能结合着元始平日里的表现隐约触摸到这件事的真实所在。闭了闭眼,天机指引着老子模糊地看到了一幅画卷。
在那里面,元始似乎是站在谁的身后,手持三宝玉如意,漠然面对他与通天。
一瞬恍惚,画卷中的元始似乎与现实里的元始合二为一。
老子顿了顿,眼睫微微颤抖一下后倏尔起身,继拂袖而去。“道不同不相为谋,尔好自为之!”
道不同,不相为谋。
无论是含怒吐出这句话的老子,还是默默跪坐在桌案前的元始,都在这句话出口后不由得将之放置在心尖上左右思索了一番。而在老子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前,他们也都不曾想到,他们之间会落到放出这种话的境地。
轻轻抿住了唇。
元始在心底这么念着:‘好像,也并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是的,面对着原本一向与自己合拍的兄长怒极而去,元始竟也觉得并不是那么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虽然,他那本就空旷的心底因为老子如今的举动,似乎再度有一角崩塌。但是,他明白这是值得的、也并不为此感到多么遗憾。
因为,元始向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元始合上眼帘。桌上的香茗直到放冷了,也没有谁伸手去碰。
接下来再上来的,就要是通天了罢。
若是等他将通天也气走了,那他身边剩下的还会是谁呢?
三清,三清。
眼下,就是他们三清分崩离析的起点了罢。
不。
想到这里,元始又不由得嘲讽似地笑了笑。
不应该是现在,早在很久之前他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后,三清就注定分离。从前,三清之中与自己兄弟背道而驰的是通天,如今,就要换成他玉微么?
呵,想想倒也蛮讽刺的。
越这么想着,元始的一颗就就越冷、越硬。他对自身的变化倒也不是全无感触,只是对此,元始一点都不在意。
他清楚自己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他也清楚在所有的底牌都掀开之前,他只会距离自己的两个兄弟越来越远。恍惚之间再度想起了离去许久的挚友,元始苦笑了一声,果然,只有站在同一角度上的人,才能够真正明了对方眼中所看到的风光。
迄今为止,除了龙玉之外,又有谁能理解他呢?
如果他能够在一开始就将兄长和弟弟也拖下水,如今……
心底的思绪就此戛然而止。
元始阖目的力道大了几分,以对抗眼尾的湿润与酸涩。
有些路很窄,只能允许一人通过。
若是人多了,便会一起万劫不复。
这一点,元始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他才选择了隐瞒。那么,如今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元始所期许的么?——答案是肯定的。
只是……
想着想着,一双软嫩的小手突然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元始下意识地微微低头,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和寒子微微鼓起的包子脸。
“爹爹不要不开心~”抓着父亲的手指,和寒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似乎含着泪水。他用自己的小脸磨蹭着元始的手背,用撒娇般的口吻这么对元始说道。
“没有。”
孩子的贴心令元始心中一暖。
他轻轻地这么说着,而后手臂一展,将自己唯一的子嗣搂进怀中。
元始微微低头,轻软的薄唇在孩子乌黑的发顶印下一个吻。“和寒,你不必为为父担忧。”
“爹爹很好。”
“唔。”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元始怀里,对于自家爹爹的安慰,他从逻辑上绝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他和寒子虽然小,但是他不傻啊!而且,他的躯壳目前还在他爹肚子里,他绝对是距离他爹最近的存在没有之一!
他爹如今那糟糕透了的心情,他还能不了解?
只是,了解归了解,和寒子却也明白他不能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否则大概就只能起反作用,看着事情与愿相违了。
“那就好。”
软软地说了这么一句,和寒子就窝在元始怀里不肯再说话了。
元始见状也只是笑笑,满眼宠溺地一下下抚摸着和寒子的长发。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像谁,刚一有了意识就如此爱撒娇。若是等着他出来了,可想而知会是怎样顽皮的主儿。
不过,这样又能如何呢?
只要他的孩子能够开心,就什么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