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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漆黑,北风嘶吼,卷起漫天大雪飞舞。
塔山堡北十二里外,风雪之下两千明军正在挥舞着各种工具热火朝天的挖壕沟,动静虽响却被风雪声掩盖,天上没有星光,地上也没点灯熬油,全靠积雪照映施工。
壕沟北边数百米外有近百骑在来回来巡视,警惕的看着北边的一草一木,若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刻前往查看驱逐,幸运的是并没有发现清军的侦骑。
这冰天雪地,北风嘶吼的大雪夜里,清军几乎不会派侦骑出城,即便有也只会松山堡周边游荡,最远不会过杏山,毕竟他们有城有堡可依,又不是野外扎营非要派侦骑在周边警戒。
也因此明军大晚上的搞这么大阵仗,搞这么大的工程,他们此时一无所知!
他们在干什么呢?
锦州城里的多尔衮站在门口看着漫天大雪陷入沉思,刚睡下又起来的范文程也在门口看雪,然后就来找多尔衮,说了一句:“天助我等!”
这一场雪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能有足够的时间做更全面的准备,也能将宁远的明军给拖延住了。
松山堡里还在施工,即便是刮风下雪,里边的朝鲜二鬼子也不能停工,他们日夜无休加班加点重修加固工事,早一天完工,锦州城便多一分保障。
东二里外的松山上,阿济格和鳌拜等人也在门口看漫天飞雪,阿济格只是骂了一句:“狗日的老天,早不下晚不下”便又回房休息了,鳌拜和洪承畴只是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这场雪来的突然,又那么理所当然。
入冬了,雪天多了起来,瞧这阵势应该是入冬的第一场封山雪。
天亮了,雪还没停,且愈来愈大,睡在火炉旁边的常宇翻了个身睁开眼,四下瞧了屋里没人,又眯了一会才爬起来,听到动静的况韧从外边走了进来:“督公,天儿还早雪又大,您再睡一会”。
常宇摇摇头,推门出去不由缩了下脖子,抬头望天,飞雪迷人眼。
“北边挖多长了可知道?”
况韧摇头:“尚不清楚,但李过一早就走了”。
常宇哦了一声,又问:“就他自个去的么?”
“宋献策也去了,还有祖泽润,率步骑一千”。
常宇抬头望天了看了好一会,转身进了屋:“让姬际可也去”。
况韧转头出去了,不一会屠元急匆匆的推门进来:“俺也去!”
常宇瞪了他一眼:“都走了,合着让咱自个守这空城?”
屠元一窒,哼哼唧唧的转头又出去了。
撒尿,洗漱,吃早饭。
马科昨晚睡的很晚,也睡的不好,所以比平日也起的晚了些,待他洗漱后才发现堡内几乎都空了。
除了屠元坐在屋子里一脸的不爽外,再无其他人。
“督公大人还没起么?”马科随口一问,屠元翻了个白眼:“一早就出去浪了”。
风雪中,常宇骑在马上裹的严实,任由他缩紧了脖子,可还是感觉风雪往里头灌,旁边的李慕仙蓑衣加披斗将自己裹成了个粽子,这种天儿,他真的一步都不想出门,可奈何大太监说,咱出去熘达熘达?
他能说不么?
他不能。
反倒是常宇身后的几个亲侍,雄赳赳昂首挺胸似不畏严寒,身上仅批蓑衣不戴斗笠,转眼就成了白发人。
这种极端天气,常宇自不是随便出门熘达,而是去视察工程进度,他要看看二千人一晚上挖了多长。
两千明军冒风雪一夜奋战,至天亮时挖了二十里地!
冷么,不冷,虽是风雪交加却干的热火朝天,甚至有人还脱下了棉衣。
累么,是真累,所以到天亮的时候,祖可法便开始轮流交替着干,一部分士兵休息,一部分士兵继续,休息的士兵也没闲着,挖坑为灶,煮羊汤!
为了犒劳这些士兵,堡里牵来了三十只羊,现杀现宰煮肉熬汤,十几口大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士兵一听有肉吃,有汤喝,那干劲十足,此时天色已大亮,倒也不担心敌军看到火光,再说了,即便是黑夜中,大雪纷飞迷人眼,若非近看也未必看的到。
而最先看到这一幕的不是常宇,而是李过。
李过一早便同祖泽润提兵一千出了塔山堡,直奔正北行十里地,便见风雪中上千将士在奋力掘坑,这一幕他是第一次见,对他内心冲击十分大,一时情绪复杂。
他甚至还和宋献策下马临近壕沟仔细看了一会儿,上宽下窄,人马落入,一时难以上来,若在布置些竹签树枝等利器,亦可伤敌。
壕沟不光能阻拦敌军进入,也能阻拦友军出去,李过所率兵马此时就被壕沟挡住了,若想绕过去得多跑七八里地,而祖可法得知后,便令人捆树搭桥做了个约三米宽的快速通道,让李过的兵马过境,看到祖泽润的时候,哥俩四目对视,并无一言,却又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过的兵马刚过,后边姬际可的三百骑便到了,李过是步骑兵,速度较慢,姬际可是清一色骑兵,后发先至。
“奉督公之令,前往松山”姬际可纵马至李过跟前拱了拱手,在下马快先行一步了,说完便率部一熘烟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李过皱眉,大太监让鹰营跟过来作甚,难不成还是为了监视自己?
嘿,也忒小看了老子,老子便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断然不会降鞑子的!李过虽没说话,但一脸冷意让旁边的宋献策猜到他的心思:“凡事往好处想些,心胸放宽些,眼界放远些”。
李过一怔,随即拱手道:“先生教诲的是”。
那股兵马去北边干嘛呢?难不成是去打松山,还是说鞑子过来了他们去阻拦……壕沟旁边喝汤休息的士兵望着那股消失在雪幕中的明军开始议论纷纷。
不多会儿又见十余骑从南缓缓而来,有眼尖的忍不住跳起来:“嘿大太监来了”。
“嘘,你是不是活腻了,大太监也是你能叫的”身边有人赶紧提醒,那人缩了一下头,嘿嘿笑着还嘴硬倒:“咱们这个大督公心胸宽,便是听到了又岂会与俺一个小卒计较……”
“他不给你计较,他手下呢,呼不死你,没大没小的”一个老兵训斥道,随即看向那十余骑:“这大雪天的,他不在堡里舒坦,跑这作甚呢?”
“当然是做样子给咱们看咯”有人轻笑,有人则微怒:“你当自己个什么货色,值得人家来做样子给你看,这督公大人年纪轻轻有今日这般威名威势靠的是做样子么,你以为他是那种沽名钓誉的权监么……”
“咳,俺就这么一说,你小子怎么还当真了呢……”
“有些话可以说,有些屁不能乱放……”
“嘿,你怎么说话呢,那大太监是你爹啊你这么护着……”
“不是俺爹,也不能让你这孙子这番白话……”
“哎,哎,哎,都少说几句,至于么……”
常宇十余骑顺着壕沟自西往东缓缓而行,所经之处的士兵无论忙着挖沟的还是在旁边歇息喝汤的都会满脸的热忱看着他,有目光接触的还会躬身问安,胆大的也会主动说几句唠唠嗑,常宇也是毫无架子,该说说,该笑笑,可即便如此,依旧也有一部分士兵对他不感冒,在远处冷眼旁观,连身甚至还带着些许不屑之色。
没办法,他又不是银子,人人都喜欢,即便是银子,还有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呢,套用后世身份说法,他就是一个军中网红,有铁粉也有黑粉,只不过粉远多过黑子,除了这些他还有脑残粉,比如东厂卫所属几营将士……
“只要在给小的一日夜,便可给挖到海边去!”祖可法跟在常宇身边低声说着。
常宇眯着眼朝正北看了看,只是雪太大,也看不了多远:“你只管挖便是了,能挖多长挖多长,时间若是不够,本督挤也给你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