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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几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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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花春馆,奴才们窃窃私语,都在议论乳母之事。

    井中淹死过人,按照习俗,作法驱邪之前,这口井需要暂时封闭,井水也不能在用。

    “人是熹妃安排的,如今死在我这,以后是难有安宁了。”娮婼斜靠在炕上,哄着怀中的弘曕,看着可爱的笑脸,她却满脸苦涩。

    “有皇上眷顾着,熹妃也不会太为难姐姐的,毕竟只是个奴才。”篱萱淡然一笑,抚摸着弘曕的小脸蛋,宽慰道:“事情闹大了才好,皇上多派些高手来此,更能保护咱们小阿哥的安危,依我看是好事。”

    “可是对熹妃总要有个交代啊。”娮婼听说这两位乳母的夫君都有官位在身,她在宫中倒是不怕,只担心母家的亲戚,会因此遭到钮祜禄家族的欺压。

    “内务府的人自然会查清楚,且上下奴才都能证实,姐姐以往带那两位乳母极好,如今遇害也牵扯不到姐姐。”篱萱脸上的笑容依旧,看不出半分忧虑。

    “偏偏香兰在这个时候不见了,她又是跟了我多年的婢女。”娮婼为此头疼不已,叹道:“若是让有心人逮着大做文章,宫里宫外又要谣言满天,最怕就是钮祜禄家族的人误会,他们向来霸道,我母家亲戚可招惹不起。”

    她为了生弘曕,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回来,现在只求安稳度日,以为躲在圆明园少了圣宠,也就避开了麻烦。

    却不想事与愿违,雍正帝心念弘曕,决定长留圆明园居住,这样一来,此处和紫禁城又有什么差别。

    “这宫里的谣言还少吗?”篱萱又说了关于宁嫔的事情,现在有好几个太医都在金鱼池那边。“好好的万寿节竟然闹成这样,所有矛头都直指熹妃,她哪里还有心思来为难你啊。”

    屋内话音刚落,就见奴才跑进来回报,熹妃已经过了涵月楼廊桥,说话就到了。

    毓媞见到娮婼后,先是说了一番安抚的话,才询问乳母平日的习惯,可有与人争执,或是暗地里吃酒赌钱,因而埋下祸根。

    “熹妃娘娘,寄芳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碧筠是弘曕的另一位乳母,当初入御园抚育小阿哥实属无奈,因同病相怜所以和寄芳无话不说。“她素来是个天聋地哑的人,除了照顾小阿哥,就是在房中做些绣活。她夫家虽算显赫,可丈夫心邪好赌,为了家里的两个女儿,她能省就省,做那些绣品也是想多攒点钱,以后女儿出嫁能体面些。”

    “她的小儿子呢?”当初,毓媞为了撇清毒害弘曕的罪名,专门从母家寻来这两位刚生产完的妇人,并让她们将亲生孩子带入御园抚养。

    “只怕是母子连心,今晨哭闹了好久,刚刚才哄睡着了。”碧筠边说边掉泪,寄芳的这个孩子尚未满周岁,家中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刚满四岁,另一个还不到两岁,如今母亲不明不白的没了,父亲品性又不好,以后这三个孩子的命运真是难测。

    “熹妃姐姐,妹妹心中有个打算,想先讨姐姐示下。”拭去眼角的泪水,娮婼柔声问道:“妹妹有意想收寄芳的小儿子为义子,继续留他在御园抚养,也好让弘曕有个伴。”

    毓媞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沉思良久才说道:“妹妹心慈仁善,寄芳在天有灵定然万般感激,只是你身为妃嫔,不能随意收养义子,此事须先请示皇上,本宫不敢擅自决定。”

    “姐姐顾虑得极是。”娮婼思忖了一会儿,叹口气道:“我也听说过寄芳夫家之事,有时夜里见她因担心女儿而偷偷落泪,同样是做母亲的人,我是怕她丈夫亏待家中女儿,所以才想认她儿子为义子,也可名正言顺的让我母家关照那两个女儿。”

    “难得妹妹好心思。”毓媞感激地一笑,又说道:“既然是钮祜禄家族的人,本宫岂会亏待那两个孩子,等她们再大点,就让她们到府里去陪伴小姐们,绝对不会吃苦受罪。”

    毓媞与娮婼、篱萱在屋内说话,银杏则跟着内务府的人详细盘问过杏花春馆的所有奴才,里外好几十个人,竟然都说没听到半点动静,而寄芳额头上的伤痕,经仵作判断是遭硬物打击,凶器也遍寻不着。

    而娮婼的贴身侍婢香兰,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昨夜御园各处湖水开始结冰,如果被绑上重物坠尸入水,那就难以寻找了。

    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处理方式,有坐看好戏的,自然也有煽风点火的。

    九州清宴,雍正帝刚进入正殿,就见曼君等候在此。

    “都是臣妾无方,不能稳定后宫,竟在大喜日子惹皇上烦忧。”曼君见到雍正帝的第一句话就是请罪,然后又说道:“玹玗大清早就跑来牡丹亭,听说熹妃怀疑乳母之死是臣妾有心加害,可臣妾却觉得此事恐怕和理亲王有关。”

    雍正帝刚从蓬莱洲出来,就已听到宫中传言,但并未决定是否取消京城巡游。

    “她是想用乳母之死,淡化宁嫔的事情吧!”雍正帝一脸阴沉,拉她起身后,又问道:“宁嫔那件事,你又怎么看?”

    “臣妾觉得未必和熹妃有关。”曼君淡淡一笑,说出让雍正帝都觉诧异的答案。

    “她在怀疑你,你却为她开脱?”雍正帝稀奇地一挑眉,“为什么你觉得与她无关?”

    “熹妃不是一个会争宠的人,这么多年皇上还不清楚吗?”面对雍正帝,任何话都不能说得太绝,越是表现得自己公正无私,越是能引他怀疑更多。“再说,宁嫔妹妹无子嗣,对她没有威胁。而且臣妾听闻,宫寒之药需常年服用,这些年宫中有德有才的姐妹甚多,若真因嫉妒下手,那也该选谦嫔、顺贵人她们。”

    “近几年朕对宁嫔确实关心甚少,不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此事一定要彻查。”说着,雍正帝唤来苏培盛,命其传话御膳房和御药房,今后宁嫔的饮食汤药需格外注意,又下令让迎仙台的离霄道人炼制补气养血之丸药。

    曼君的视线扫过内室桌案,面上摆放着好几个药瓶,心中暗笑着,雍正帝服用丹药已成习惯,一切都沿着计划顺利进行。

    “皇上,臣妾有个怀疑的对象,不知当讲不当讲?”按捺内心的喜悦,曼君眉头微蹙,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但说无妨!”雍正帝半眯起眼睛,或许她的猜想,会与自己不谋而合。

    “臣妾觉得有人故意陷害熹妃,若能坐实熹妃长年药害宫中姐妹,皇上定要严惩才能以示公平。”话到此处,曼君停顿了片刻,观察着他眼底的变化,才继续说道:“如果熹妃有罪,必然会牵连到四阿哥,这背后谁会是得利者,皇上心里应该早就有数了。”

    “裕妃没有可能吗?”雍正帝心明眼亮,除了弘皙惦记皇位,裕妃也梦想着弘昼能继承大统。

    “可弘昼是随性淡然的孩子,从不追逐权势,只求逍遥快活。”曼君敛眸一笑,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蔑视。“裕妃没有这样的本事,她心直口快,嘴上不讨好,行事也没个算计。”

    裕妃不是没有害人心,但其喜怒形于色,以前对玹玗下手就是个例子。

    “那就只剩下他了。”雍正帝点了点头,嘴角勾出一抹诡谲的浅笑。“那个香兰找到了吗?”

    “内务府已经让人各岛区搜查,晚些时候或许会有消息。”曼君暗自一叹,没想到雍正帝耳目传话这么快,连香兰失踪都知道了。

    对今日这两件事,一件是她有心所为,另一件却是意料之外,但她竟能顺着雍正帝的怀疑,将完全无关的事件串联在一起分析,并说出了一番有理有据的看法。

    事情都发生在凌晨十分,应该是有人潜入金鱼池欲加害宁嫔,从而嫁祸熹妃,返回时被乳母撞见,所以杀人灭口,然后自己消失。

    至于为什么人选会是宁嫔,皆因前段时间宁嫔确实得宠,虽然谦嫔是最佳人选,可此前已经出过一次事件,以至出入杏花春馆的药石都检查得非常严格。

    “朕想先去探望宁嫔,至于杏花春馆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吧。”雍正帝预备再去理亲王府一趟,而心中的谋划他不打算告诉曼君,在信与不信之间,他永远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皇上,臣妾愚见,杏花春馆的事情就交给熹妃妹妹去处理,毕竟是她们钮祜禄家族的人。”曼君可不想和弘皙正面为敌,只需知己知彼,有所防备就好。

    宫中两件大事,雍正帝破天荒的没有留在圆明园,只是先去探望了宁嫔,吩咐她好好休息,又往杏花春馆交代了熹妃几句,然后按原计划巡游京城。

    曲院风荷。

    梅花林中的平湖秋月亭,银杏在亭中添了炭炉,就悄声退到林外。

    “听御前的人传话,今儿多亏齐妃姐姐帮我在皇上面前解释。”毓媞亲自为曼君斟茶,脸上挂着笑意,眼底却透着冰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栽赃陷害。”曼君从容一笑,语气淡然地说道:“之前我已经听说,有景仁宫奴才去御药房领取宫寒之药,我想着你行事向来谨慎,明明可以轻松的从宫外弄药,又怎么会笨得让自己宫中的奴才,拿着景仁宫的腰牌去御药房取药,真怕留不下把柄吗。”

    “齐妃姐姐早知道?”面对如此坦言,毓媞略觉奇怪,但转念一想,曼君是何等深沉的人物,怎么会让玹玗从她那窥到消息,必然是故意透露。

    “皇上要利用玹玗丫头,咱们也一样可以反用之啊!”品了口茶,曼君浅笑道:“那丫头今早已见过皇上,以后有些事我都得防着点,皇上不信你,又岂会信我。”

    这出戏已经演的越来越复杂,雍正帝和毓媞都是狐狸心,谁都不好取信,玹玗伪装的辛苦,曼君又何尝不是。

    “姐姐费心了。”毓媞心知肚明,在斗倒雍正帝之前,曼君不会和她翻脸。沉静片刻,突然问道:“皇上已经按时服用丸药,咱们的计划可否提前?”

    “近日我是发现皇上早膳前、晚膳后都会服用丸药,可这些只是养生只用补药。”曼君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要雍正帝相信灵丹妙药,还得天时地利人和。“皇上的所有丸药,都经过御医验看,还要先赐给众位太妃服用,可见他并未完全信任离霄。”

    “再这样滋补养身下去,恐怕他真要千秋万寿了。”毓媞沉重的叹了口气,涴秀的事情让她心烦不已。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为成大事,有些人你必须舍弃。”曼君看透了毓媞的忧虑,并不安慰,而是冷言相告。“要取得皇上的信任,恐怕你得高高兴兴的帮皇上解决安国之事,不过委屈涴秀一时,日后心愿达成,再接涴秀回来又有何不可?”

    虽然在大清的历史上,还没有和亲公主与额驸和离的例子,但准噶尔一直是养不熟的狼崽,平静不了多久又会生事。

    若过两年战事再起,无论坐在金銮殿上的人是弘历,还是弘昼,都会不惜一切将涴秀平安接回来。

    只是女人总有名节之说,涴秀的一生注定成为悲剧。

    面对当下的情况,静心思考后的毓媞,也只能做出利益的选择。

    自己的一生都赔进去了,绝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功亏一篑,她输不起,也绝对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