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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数让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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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墙之内的人际关系总是瞬息万变,习惯和知道却不代表接受,因为在这个充满利益的地方,丝毫改变都能影响全局。

    “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你们小姑娘玩闹在一起,在正常不过,何况咱们格格天性爽朗,从来不会端着架子做人。”佩兰也不恼怒,脱下身上的斗篷搁在一遍,坐到浴池边,先打量了玹玗一圈,才浅笑着对涴秀说道:“在外面就听到你们闹腾,我赶紧让嫡福晋身边的翠微候在外面,虽然额娘默许你们没大没小,但毕竟是在宫里,想不守规矩就得多个心眼,今天进来的是我,什么都好说,万一是别人,这两个小丫头可就要受罪了。”

    虽然都是女孩子,刚刚她们三人一时玩疯了,才忘了规矩礼教,疯狂的在浴池中欢闹,怎么说都是品德略欠。

    现在面对佩兰,雁儿只能低着头,身子也尽量往水中沉。

    不过玹玗年纪小,也就不像雁儿那样觉得羞愧,虽然也低着头闷不作声,但未表现出半点畏惧。

    佩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寒气,涴秀对她态度的改变,就是从玹玗入景仁宫之后。以前这位刁蛮格格常被当刀子使,所以才弘历的妻妾中留下了难伺候的名声,可自从涴秀身边有了玹玗,脾气收敛了许多,性子也变得温和了些,对事也懂得三思而后行。

    不见得是有心疏远她,但明显是开始用脑子了,但这对她而言并非好事。

    玹玗偷偷抬眼瞄了一眼,佩兰沉默着不作声,可眼角的那丝笑意让人心寒。

    “谢谢兰嫂子好意。”难得涴秀能按捺住性子,脸上的怒色缓缓褪去,还能露出一个感激的浅笑。“那嫂子突然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过会儿一方楼那边摆戏,嫡福晋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佩兰原话复述了一遍,又笑道:“额娘点彩云天唱三日连台本戏,待会儿我让人把戏码本子送来,要是有你感兴趣的就只管点,若真是没有,这三天好歹也露个脸,毕竟是嫡福晋好意请你听戏。”

    熹妃摆戏,嫡福晋来请?

    玹玗在心中暗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熹妃哪还有这兴致,看来是那位嫡福晋的擅自所为,这婆媳二人间的浑水很深啊。

    “知道了。”涴秀一左一右,各瞄了玹玗和雁儿一下,讪讪道:“兰嫂子,话已经带到,要不你就先出去,我们已经在水里泡了很久。”

    佩兰轻轻一点头,离开前又多望了玹玗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勾起,但什么都没说,就转身往外走去。

    门关上后,看着玹玗安安静静的走出浴池,涴秀却竖起食指,让雁儿暂时别说话,又用极低的声音告诉她们先穿好衣服,有事等上楼后再讲。

    室内虽有动静,却再无欢声笑语传出,佩兰在门外多停留了片刻,才淡然的带着翠微离开。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翠微也就不多问,领悟了刚才的提点,少说、少问、少逞强。

    涴秀不过问那些奴才传得沸沸扬扬的话题,只是觉得与己无关,而且相信以毓媞的本性,什么事都能化解,却并非瞎聋,看不懂,听不清。

    唤来粗使的丫头,让她们在二楼多摆放几个碳爖,等屋子暖和后,三个人才披着厚厚的浴袍上去,赶紧梳妆整理。

    “格格,这戏咱们也去瞧瞧吧。”此刻,楼下有小太监们在清理浴室,如果再有人来,一定会大声禀报,所以玹玗才没有顾虑,直接说出了心里的想法。“那彩云天戏班,咱们见过,还能算得上是恩人呢。”

    元宵夜那个功夫了得,帮他们挡下刺客的青衣就是云织烟;而一路护送他们到昼暖熏香的豪情侠士,走时还不留名的就是许方。

    天下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若不是和四阿哥相识,就是别有企图,才会自讨苦吃的入升平署。

    在世人眼中,能入宫给皇上和妃嫔献戏,乃极大的荣幸,对外也有可炫耀的名头。

    可只有真的进过这片红墙的名伶,才恍然所谓的名声,是用命换来的,曾有入宫献戏的男戏无端隐匿,市井便传出皇室豢养男宠的流言,所以除了升平署的学习太监,近几年从外面请来的都只能全女班。

    尽管时常有皇帝宠纳戏子言论,但好色总比断袖分桃好听太多。

    关于彩云天,当齐妃知道他们是升平署总管推荐给熹妃的,于是特别去查了一下来历,这戏班虽然游走各地,但京城是她们的驻所,看似平凡的班主其实暗藏传奇色彩。

    平江天和云墨色曾名动京城,江平与弘历的生母牵连,这背后定然有些不为人知的蹊跷。

    且曼君居然查不到彩云天是怎么搭上升平署的,说名气他们是有点,但那升平署总管向来眼高于顶,又特别喜欢邀功,以前别的戏班子送新戏本,他都用巧取豪夺的手段,当成自己的作评提交上去,这次为何会一改前非。

    只能说明背后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升平署总管才不敢造次。

    玹玗从未向任何人提过,元宵夜那晚有江湖人士出手相救;而涴秀是偷跑到宫外闲逛,为了不给弘历惹麻烦,更是守口如瓶,半个字都没提过,连雁儿也不知道。

    最大的可能性,这帮人是弘历所招募,虽然他们不是简单的戏班,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但入宫能有多少用处,还不如放在昼暖熏香。

    “你确定自己没看错?”涴秀觉得难以置信,弘历身边并不缺高手,弄一帮江湖人士来干嘛。“元宵夜也只是匆匆一瞥,你真的那么肯定?”

    玹玗用力点了个头,小声的在涴秀耳边说道:“其实那晚我们离宫没多久,就已经遇到彩云天,他们一直在暗处相随,刚开始四阿哥和五阿哥还以为是不怀好意呢。”

    “你们全知道!”那夜涴秀玩得尽兴,对潜在的危机都毫无察觉,更别说周边的情况。

    “嗯。”玹玗愣了愣,点头道:“在我们上桥之前,四阿哥就察觉到有问题,只是他们怀疑的是那个戏班子。”

    而桥上的个花灯摊位,是因为弘历猜对了好几条谜笺,老板在面对好彩头几乎被人全取走的情况下,还能笑呵呵的毫无怨怼,是太不符合买卖人的心态。

    至于最明显的破绽之处,就是用了“羊左相交共一心”这道谜题,弘皙太自负,又用了一帮毫无演技的杀手,岂能不功亏一篑。

    “对不起。”涴秀低垂的视线移到玹玗的手臂上,刚才在浴池中玩闹,还清楚的看见那道伤痕。“我任性了是不是?”

    原来害弘历遇险,害玹玗受伤的罪魁祸首是她,如果不是自己玩得忘形,要跑到石桥上去,就不会害众人陷入险境。

    弘历是阿哥,是皇位继承人的最佳人选,却因为她的任性,面对那样的局面。

    是啊,她被熹妃这位姨母宠着,被弘历这位四哥疼着,难免就得意忘形失了分寸,还好那次受伤的不是弘历,否则她在姨母心中的地位会瞬间跌落最低。

    呵,都当她天真冲动,是个有头无脑的野蛮丫头。

    其实,她只想在能随心所欲的时候,享受仅有的自由自在。

    父母遇难让她寄人篱下,却偏偏是被所在这个华丽牢笼,命运不由己控,甚至连她这位姨母都未必能插手。

    今日熹妃可以护着她,明日呢?

    由着她任性妄为,是因为没有冲突到厉害关系,如果她的言行会影响到“熹妃”这个地位,她就会变得什么都不是。

    从她被接进紫禁城的第一天,就渐渐认识到这一切,所以才会越来越任性。

    但是很多事她都懂,真的,只是不想表现出来。

    玹玗被这突如其来的凝重搞的有些诧异,迟疑了片刻,才浅浅一笑道:“格格是真性情,不是任性。”

    “真性情……”涴秀喃喃重复了一次,仿佛是自问,“那你的真性情又是什么呢?”

    “啊?”虽然问话声音很轻,玹玗还是听得清楚,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没什么。”涴秀摇了摇头,盯着玹玗看了许久,才又问:“那究竟是谁对四哥下手,你也知道吗?”

    “不知道。”玹玗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脑海中又响起了弘历的嘱咐,不能太聪明。“只怕四阿哥和五阿哥都不知道,奴才又不是神仙,没有妙算的本事。”

    “嗯……”涴秀敛眸一笑,轻柔的声音像是藏着什么情绪。“后来我问过五阿哥,他的回答是毫无头绪,但有可能是觉得告诉我也没用,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格格,这些事情轮不到咱们操心。”玹玗先将自己的头发梳好,才过去帮涴秀梳髻,让雁儿赶紧去换衣服,虽有碳爖也怕着凉。

    “这宫里又有什么事,轮得到咱们操心。”涴秀淡淡一笑,玹玗这“咱们”的用词,着实让她高兴,她们本来就该是平等的姐妹。

    听着玹玗和涴秀对话,雁儿虽然好奇,却并不打算插嘴,忙慌慌地收拾好自己,转身打开衣柜,犹豫地转头问道:“格格,你今天去听戏吗?奴才得为你准备衣服,说不定齐妃娘娘和裕妃娘娘也会来,不可以失了礼数。”

    “好麻烦!”涴秀深深地叹了口气,透过梳妆镜望着玹玗,故作深沉地说道:“但是好像又非去不可呢?”

    “格格,你不会是想歪了吧?”看着那满眼的诡笑,玹玗已经猜到七八分,不由得暗叹,真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无尽的是非。

    涴秀打开妆奁挑选发簪,漫不经心地问:“那个唱青衣的女人漂亮吗?”

    “漂亮。”玹玗略微惊讶,原来涴秀也把彩云天和弘历联想在一起,只是方向肯定错了。“如果是五阿哥,格格可能就想对了,但四阿哥应该不可能吧。”

    雁儿噗哧一笑,不自觉的小声嘀咕道:“说不定就是五阿哥看中的,不过是借四阿哥的名义弄进宫来。”

    闻言,涴秀倏然回头,瞪着雁儿的目光仿佛能射出万剑。

    感觉到杀气毕竟,雁儿低头闭眼,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调侃什么不好,偏偏是五阿哥,他和涴秀的关系还没搞清楚呢。

    心中虽有万分惧怕,可脑海里忽有一道灵光闪过,于是偷摸掀开眼帘,瞄了涴秀一眼。

    看着涴秀反应如此激烈,玹玗忍不住掩唇而笑,昨天还强硬的否认,今天就露馅了。

    没有理会身边站着的玹玗,涴秀狠狠地瞪着雁儿,佯装恼怒地问道:“你知道我和玹玗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雁儿摆了摆手,身子蜷缩得像只虾米。

    “那你刚刚在多嘴什么啊?”涴秀咬牙切齿地问:“跟着本格格日子好过,人没养肥,胆是肥了不少,阿哥都敢调侃。”

    “奴才知错了……”雁儿的头更低了,从妆台这边望去,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格格,你就别吓唬雁儿姐姐了,刚刚咱们还玩得高兴,现在突然变脸,雁儿姐姐会当真的。”玹玗呵呵一笑,为涴秀挑选了一只红珊瑚的发簪,因为喜庆嘛。

    涴秀侧头看向玹玗,回以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对,她们刚才是很开心,虽然玹玗的笑意仍然不达眼底,但至少丢掉了许多拘谨,又能如以前那般,以姐妹的身份和她玩闹。

    不过说到听戏,涴秀和玹玗一样没什么兴致,只是好奇彩云天入宫的目的。

    而涴秀的心里又多了一个猜测,就是雁儿不经心的那句话,所以她要立刻渐渐那位唱青衣的云织烟,究竟是怎样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