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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次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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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岳钟琪的判决,朝堂争辩激烈,雍正帝暂时没有表态。

    整整两日两夜玹玗都心神不宁,涴秀担忧却不敢直接询问,还没等雁儿去打听,有两件事就已传遍后宫。

    一件关于前朝,是岳钟琪谋逆案的判决;另一件出自重华宫,虽然荃蕙做了应对,但还是传出弘历并未与其圆房的说法。

    两件事多少都和玹玗有关,岳钟琪的判决关乎她日后还有没有希望为父亲犯案,还能不能名正言顺的返回京城。而弘历不与荃蕙圆房,原本只是她们离开圆明园前夜,为了帮敏芝吊命所想出的权宜之计,的确是被逼了些,但若真能救人一命,也算是积德行好,毕竟圆明园那么远,知道此事的人仅有蜜儿和郑妈妈。

    谁知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冥冥中竟让她们不幸言中。

    眼看着荃蕙才嫁入宫中两天,就要开始承受如此多的蜚短流长,且还是对女儿家而言最深的痛。玹玗虽然漠然看待宫中人情冷暖,可心中也不会好受,怎么说那仿佛诅咒般的预言是出自她之口。

    每每看着玹玗出神发呆,涴秀都想出言宽慰,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心结需自解,谁也帮不了,何况玹玗还有千绕心思,涴秀和雁儿只能看着干着急。

    这两天,向来不喜欢在别人身上费心思的涴秀时时刻刻都在想,若岳钟琪真的不幸问斩,玹玗会变成什么样子?

    仇恨和洗冤的希望,是支撑玹玗在这诡谲深宫活下去的理由。

    倘若希望破灭,万念俱灰,那漫长的日子要如何煎熬?

    或许应该点玹玗为陪嫁,离开这片红墙。

    日子一天天过去,立冬前的朝会雍正帝依旧没有宣布岳钟琪的判决,连续五日弘历没有回过重华宫,也没有踏入暮云斋,荃蕙就这样成为了众人暗地里的笑柄。

    而暮云斋内传出庶福晋苏雪翎怀有身孕,虽然她不是熹妃安排给弘历的侍妾,但有孕的女人总是更受到关注,甯馨更偏向照顾雪翎,而忽略了刚刚嫁进来的荃蕙。

    立冬那天,在景仁宫熹妃的寝殿外,荃蕙再一次见到玹玗,才知道弘历不惜一掷千金买画,为的只是一个穿着体面的奴才。

    “她真的是罪臣之女吗?”虽然已经从秋月口中得到了答案,可荃蕙还是难以置信。“那为什么他们会那样恭敬?”

    “因为……”秋月有些犹豫,面对丝毫无宠的荃蕙,她的言语必须相当谨慎,得罪那个人小鬼大身份复杂的玹玗固然麻烦,招惹了到四阿哥和端慧郡主,她更是没有好果子吃。

    “因为玹玗的额娘曾多次于危难护王爷周全,她又是敦肃皇贵妃认下的义女,还救驾有功,皇上特别赏赐金项圈。”说话的人又是佩兰,和玹玗一样,也是从熹妃的寝殿出来,这几天似乎只有她对荃蕙处处关心。“玹玗的身份不是一时半刻能说清,以后时间长了,慢慢你就会知道。”

    “我懂。”荃蕙轻轻点头,不愿多言。

    婚后的短短五日,其他八位妻妾对她都唯恐避之而不及,只有佩兰事事提点照顾,可她总觉得这并非出自好意。

    “皇上一天不下旨,奴才始终是奴才,即便王爷和格格把她当亲妹妹看待,见到你还是必须请安。”佩兰莞尔一笑,附在荃蕙耳边低声道:“只要能得额娘欢心,什么都会有,而额娘目前最疼爱的就是涴秀格格,懂得掂量的人不会在乎一时的失落。”

    荃蕙茫然了,望着佩兰远去的背影,不明白此人究竟是敌是友,但目前而言并没有害她,只是觉得佩兰的好心提醒既刺耳又揪心。

    十月十五,月圆夜,人亦圆满。

    昨日,定远营的和硕特额驸阿宝返京,据说是因为身上旧患回京医治,但朝中文武官员都知道他是回来力保岳钟琪的。

    这一晚,荃蕙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在她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候,弘历毫无预兆的进去她阁中。

    “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本王会好好补偿你。”弘历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心中确实有所愧疚,他让新婚妻子足足等了九天,而她却一直隐忍,没有到他跟前抱怨吵闹。

    “王爷……无需补偿,其实……王爷怎么会深夜过来,妾身毫无准备……”荃蕙暗暗嘲笑自己的语无伦次,她还不是帝妃,居然已经体会到被临幸的受宠若惊。

    “无需准备,不用怕。”弘历扯动嘴角,绽出一抹淡然的浅笑。

    幽烛不灭,红绡鸳帐落,屋内静得只剩两人的心跳声。

    寝衣由双肩滑落,肚兜的丝带被松开,荃蕙紧张的闭上双眼,身体不由的轻颤着,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

    原来,读过再多的风月之书,看过再多的禁忌之图,听过再多的闺中私语,在此刻都变得无用,除了紧张不安,剩下的感知就只有逐渐袭来的疼痛。

    一个有九次洞房体验的男人,对她真的很温柔,也非常体贴。

    天亮之后就是归宁之期,她终于可以拿着真正的回门锦红以示自己的贞洁和清白,也不用忐忑难安的面对母亲可能提出的询问。

    但是她并不开心,这就是她的初夜,不似书中描写的激情云雨,也没有缱绻缠绵,弘历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在完成任务。

    整夜难眠,她只能闭目装睡,直到五更钟响,身边的人毫无眷恋的起身。

    弘历没有唤她服侍,因为李怀玉早已在侧间备下热水,和更换的衣服。穿戴整齐后,吩咐入内伺候的秋月为她准备沐浴的香汤,又叮嘱卯时过半再叫醒她。

    这就是她一直期待的温柔吗?

    荃蕙躺在床上没有动,也没有睁开眼,可泪水再次由眼角花落。

    这样的温柔好冰冷,似乎不带半分情感,只因为成了他的女人,所以才会关心体贴。

    不因情生,不因爱起,这样的温柔得来毫无意义。

    可她却必须紧紧抓住这如同悲悯的恩赐,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父母的面子,为了她日后的生活,还有心中满藏的情愫。

    她终于明白风月小说所写,女人一旦情根萌芽,便如种茶下子不可移,移则不复生也。

    泪,在无人之时悄落,人前她必须仪态万千,必须尊贵无双。

    深秋雨,细碎蒙蒙,似比冬雪更寒凉透骨,因为冷的不是季节,而是人心。

    前朝后宫、三军将士,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养心殿,都等待着雍正帝最后的决定。

    朝堂上与深宫中的两类人,关心此案可能只是邀宠、党争、私仇。

    但是,三军将士不一样。

    岳钟琪,唯一能让满族士卒都听命佩服的汉人大将军,他能收服人心不单是沉稳刚毅和足智多谋,更多的是沙场义气、血染的豪情,对士卒他是出了名的严厉,因为在战场上无论兵卒或大将,在他眼里都是条珍贵的生命,武将不惜命,但死要死得有价值,所以他严格要求每一个战士,无分亲疏,平等对待,同甘共苦,也因此让三军将士都愿意为他卖命,杀敌奋勇无惧,才得长胜之名。

    可“功高盖主”四个字,引得当今皇上猜忌,遭军机大臣弹劾他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如此重罪,雍正帝最后的裁决轻不得、重不得。

    若轻,君王尊严何在?朝廷威仪何在?军机大臣的颜面何在?

    若重,岂不是寒了三军将士的心。

    十月廿四,和硕特额驸阿宝刚到京城就被雍正帝召见,两天后的朝会,对岳钟琪的判决在拖了两年后终于有了定论。

    雍正帝再三权衡,念及岳钟琪清平西藏、抚定青海,为大清开疆拓土,立下盖世功勋,遂改斩决为斩监候,继续关押于刑部大牢,并处罚银七十万两。

    这个判决等同充公岳钟琪所有家产,而其命仍旧在雍正帝手中,何时圣心有变就会死的无声无息,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中的很多官员,都是这么消失的。

    不过仍然有许多人,因这个判决而松了口气。

    玹玗心中那根弦终于不再紧绷,却莫名其妙的感染风寒,高烧好几天不退。

    为此,熹妃能猜到她病倒的缘故,更能体谅她的心情,所以专门让杨宇轩为她诊治,又嘱咐雁儿好好照顾,有什么需要只管说,缺什么就去景仁宫取。

    年希尧也到兰丛轩探望过两次,涴秀知道玹玗和年家的关系,对他的到来只当看不见。

    冬月初二晚膳后,天色早已黑透,雁儿端着熬好的汤药进入玹玗房内,竟不见其身影,只能急着去找涴秀商量。

    “汀草,你身量和玹玗相似,你去她床上装睡。”涴秀一算日子,明日就是冬月初三,玹玗父亲的祭日。眼下不见人担心回出什么事。“莲子、青露你们守在这里,如果银杏过来探望玹玗,务必找借口拦下,实在没有办法就说玹玗吃了药,睡得很沉让她远远看一眼就好,苹花你带着人再把兰丛轩上下都找一遍,然后去其他四所殿找找,记得只走侧墙门,别惊动了外人,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踢飞了毽子,让你们过去寻。”

    苹花点了点头,心细的她果真回屋找出个毽子藏在袖中,这才带着人往乾东五所那些空置的院落而去。

    涴秀带着雁儿去了宁寿宫后面的梅林,花期尚远,景致欠佳,且玹玗发着烧,应该不会来这里。然后又去天穹宝殿寻找,还是不见人。无奈之下只能先回去,希望玹玗是躲在乾东五所某个角落。

    “会不会是去找瑞喜了?”涴秀一拍脑袋,她怎么把这个人忘了。

    “瑞喜不在宫里,他午后随年大人去和硕特额驸京中的府邸,走之前还来送过药。”雁儿想了想,眼底突然透出一丝恐惧,低声问道:“她会不会是去撷芳殿了?”

    涴秀一怔,这还真有可能,“去看看再说。”

    刚出兰丛轩,就见李怀玉拧着一篮水果,匆匆而来。

    “格格,你们这院里的人怎么都紧张兮兮的?”李怀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笑着说:“瞧这些个苹果是主子让我送来给玹玗姑娘的,主子知道她心中不快,身子不爽的时候就爱吃水果,所以……”

    “人都不见了,吃什么啊!”涴秀没工夫听他啰嗦,拉着雁儿就跑。

    李怀玉在原地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妙,赶紧跑回重华宫。

    若在慢一步,弘历就已踏入西厢,见李怀玉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果篮还在手中,于是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偏此刻门已开,荃蕙亲自相迎,看着弘历神情凝重,虽有满心疑惑,却不敢询问。

    李怀玉尴尬的偷瞄了她一眼,还是附在弘历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玹玗姑娘不见了,格格正到处找人呢。”

    弘历眸色一凛,没留任何话给荃蕙,甚至没有看她一眼,直接旋身而去。

    “小玉子,是出什么大事了吗?”荃蕙半晌才回过神,勉强自己保持平静的情绪,可笑容却是僵硬。

    李怀玉当然不会说实话,干笑了两声,谎称道:“蕙福晋见谅,是前朝的政务,奴才先告退了。”

    人都走远后,秋月将荃蕙扶到屋内,关门之际,余妈妈却眼尖的发现,对面东厢的窗户开着一条缝。

    没错,佩兰一直静静地看着一切,嘴角还勾着浅浅的笑。